第二章
天主與人同行
（DIO CAMMINA CON GLI UOMINI）
第一節
天主在歷史中的啟示
（La rivelazione di Dio nella storia）
“我是世界的光，跟隨我的，決不在黑暗中行走，必有生命的光”（若.8,12）。這是聖若望宗徒在他所記載的福音第八章中的話。這幾句話是耶穌在耶路撒冷聖殿向群眾說的。祂的話令人聽來非常詫異，我們會揣測說這種話的人如果不是瘋狂，必定不是尋常百姓。他的不尋常必然深深吸引每個人的好奇心。
什麼是世界的光？什麼是黑暗？什麼是生命的光？這些都不是凡夫俗子日常生活工作談論的資料，是超越物質的靈性世界中的語言，卻是芸芸眾生渴望認識瞭解的問題。這些問題屬於宗教層次，所以古今有無數的人接近宗教，進入宗教，潛心探求這些似乎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與日常生活確實息息相關的疑問。人的宗教情愫就這樣產生，而且深深根植在每個地方每個民族的心中。
人類的宗教情愫不是自己製造出來的，也不是特意培養出來的，而是造物主藉著祂所創造的宇宙來吸引人，從而使人產生認識祂、追求祂的願望。換句話說，是天主先主動來尋找人，與人接觸會晤，但是祂不強制人作任何選擇，祂很客氣，既細心又耐心，給人絕對自由，讓人從容自願的去認識祂，設法與祂來往。 不過人的宗教情愫不一定都和基督信仰相符，很多人的宗教信仰帶有迷信的成分，充滿功利主義，甚至與基督信仰的內容格格不入。雖然如此，宗教情愫已經是人走向最純正的信仰真理的基本要件。
自古以來，人類一直在追尋天主，因為人渴望生命，渴望真理、渴望安全和幸福。而天主也從不間斷的光照人，幫助人，支持人從事尋求祂的努力。天主藉著許多宗教和文化方面的途徑在冥冥中吸引人走向祂，祂要拯救每個人，一個也不例外。祂用祂所賜給的恩寵來開導每個人、每個民族。
天主光照人的心靈，目的在使人的宗教情愫含有真理聖善的成分。這種宗教情愫所表現出來的，經常是受造的人對造物主天主產生信賴的心理態度，因為人知道自己在各方面都有限，不穩定，沒有絕對的安全感，無法預知未來，所以需要天主的保護。然而，基督信仰所揭示的要比這種普遍的宗教情愫更高，也更深。基督信仰除了具有人類普遍宗教情愫中的種種積極價值成分外，更具有它的特性，它告訴人如何回應天主主動前來與人交往溝通的美意。天主與人交往溝通就是教會所說的“啟示”。
由此可見啟示乃是出於天主的主動行為，這種行為就是天主在人類歷史中某個特定的時間和環境中打破沈默，與人進行直接明確的交談，公開昭示人傾聽祂要說的話，一步一步逐漸的把祂拯救人類的計畫透露給人知道。
對 大自然或一件東西，我們可以經由外在的科學觀察和計算來認識，但是對一個有靈性的人，我們無法從外表的種種特徵來真正認識瞭解他，除非他願意自我作見證，以言以行自由的表明他的內心世界，吐露他的情感、意向、思想和計畫。人對天主更是如此，人無從經由科學觀察和思考反省來認識天主的內在生命和祂的思想與計畫，除非天主自願主動向人揭示祂自己。
然而，天主的確向人揭示祂自己，祂的自我揭示我們稱之為“天主的啟示”。基督信仰的教義一向這樣告訴人說：天主以祂無限的愛，把人當作朋友看待，與人對話交談，為的是要邀請人與祂交往。當然，天主是無形無像的神體，人看不見祂，但是祂還是藉著祂的話和人世間的種種事件向人傳達祂的訊息。祂的話指出事件的實際意義，事件則證明祂的話的真實性。這些話和事件彼此密切相關，相輔相成，我們稱之為“歷史”，明智的人看得出其中的奧妙。歷史事件是在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空間中發生的，所以決不會重演，它的軌道也不會回頭轉，頂多隻會出現類似的狀況而已，但是任何歷史事件都隱含著普遍和永恆的價值意義。人世間發生的一切事件都沿著歷史這一條川流不息的巨大江河向既定的目標方向奔流，任誰也無法抵擋遏制。
無數的歷史事件有什麼意義呢？彼此又有什麼密切的關係呢？對這一切人類盡可以猜測，但不一定會瞭解。然而，天主總經由內在心靈的溝通，把祂藉著歷史事件所要傳達的旨意毫不含糊遲疑的告訴祂的使者，讓祂的使者用語言和文字轉告給世人。這些語言和文字不但解釋說明歷史事件是天主的作為，都在天主的掌握之下，有時候甚至經由天主使者的口引發具體的事實。
天主就是這樣自由自在的與人對話，帶動歷史的發展，讓人從中看到祂帶給他們的希望，因而漸漸的認識祂，接受祂的恩賜。天主為了使理智有限的人確實瞭解祂傳遞給他們的訊息，甚至自己降生為人，進入人類歷史中，以耶穌基督的身份姿態出現在人間，現身說法，最後把祂自己完全犧牲獻給世人，讓人毫無困難的認識祂，回應祂，接納祂，進而分享祂的生命。這是天主給人的最大恩典，也是對人最大的啟示。
天主怎樣降生為人，完成祂對人的最大啟示呢？這個人類歷史上最重大的事件有它發生的特定時間、地點和人物。時間是在羅馬帝國愷撒奧古斯都當政的時代，距今約兩千年前；地點是在亞洲、歐洲和非洲三個大陸之間的接壤地區，這個地區古代稱之為加納罕（Canaan），或稱為以色列的地方，今天叫做巴勒斯坦；人物是納匝肋城的童貞女瑪利亞，木匠若瑟，猶太國王黑落德，羅馬駐敘利亞總督季黎諾，以及一些牧人。那是一個很簡樸的環境，符合天主的作風，主要人物瑪利亞、若瑟和牧人也都是清寒平凡、微不足道的人，但是那樣的地理環境、時代背景和人物卻是傳達天主訊息的理想條件。
天主在藉著祂降生為人的耶穌基督把自己完全啟示給人類之前，曾經為人類作了一段很長時期的準備工作。這段漫長的準備時期稱為“舊約時期”。這段時期在耶穌基督降生時結束，因為天主在舊約時期給人類啟示的一切，已經因著耶穌基督的降生而完全應驗實現了。耶穌在現世活了三十三年，祂以天主子的身份繼續給世人啟示很多事情，那些事情有的在耶穌還在人間的時候已經應驗，有的則要等待未來。然而，天主要給人類的全部啟示已在基督身上完全表明，在基督之後沒有、也不會有任何更新、更完備的啟示。耶穌基督誕生之後的這段時期稱之為“新約時期”。
舊約時期比較具體的史跡是從幾個遊牧的人開始的。這幾個後來被以色列人尊奉為他們的祖先的代表人物依時代先後是亞巴郎、依撒格、雅各伯、若瑟等人。亞巴郎被視為天主的摯友，又是古往今來信仰天主的眾信徒之父，他原是今天伊拉克南部烏爾（Ur）地方的人，在那裏過著遊牧的生活。有一天，天主召叫他離開自己的故鄉，前往一個他不認識的遙遠地方，並給他許下一個大如世界的諾言作為祝福，那就是天主要使他的子孫多如天上的星辰和海邊的細沙，地上萬民要因他的後裔而蒙受祝福。
亞巴郎被他的後代和所有信仰天主的人奉為聖祖，他的後裔曾移居埃及，在那裏輝煌騰達好幾個世紀。但他們畢竟是外族，難免遭到埃及本地人的忌恨，有一天終於陷入當奴隸的慘境。天主於是召選埃及法老王的養子，身為希伯來人的梅瑟奮勇出面解救他的同胞，帶領他們離開埃及，經過紅海，進入西乃半島沙漠。在西乃山中，天主把自己啟示給梅瑟，說祂的名字叫做“自有者”（JHWH），並且頒佈“十誡”，作為天主和梅瑟從埃及所解救出來的以色列人之間訂立盟約的記號。這個盟約就是天主親自要當以色列民族的主人，而以色列人民必須絕對聽從天主的話。這樣，他們才能永遠得救。
就著樣，天主在世界各國各民族中選定了以色列民族作為自己的子民，作為祂臨在人間的標記。天主告訴以色列人說：“你們在萬民中將成為我的特殊產業，全世界都是我的，但是你們為我應成為司祭的國家，聖潔的國民”（出19，5-6）。
天主所選的以色列民族在西乃沙漠中奔波了四十年之久，終於進入天主許給他們的福地加納罕。那是若蘇厄（Giosue）當領袖的民長（Giudici）時代。在這個時代，以色列民族和當地的其他民族有很多接觸，也有衝突。這個民族定居加納罕之後，逐漸從逐水草而居的遊牧民族變為農耕的民族。他們雖然和當地信奉多神教的民族來往，也難免受到外族生活習俗的種種誘惑，但最後他們還是堅守了自己對唯一真神天主的信仰。
大約在基督降生前一千年，也就是公元前一千年，定居在加納罕的以色列民族各支派聯合建立了一個有組織的王國。這個王國和臨近其他國家不同的是它的國王不但沒有被神化，甚至常常要受批評、裁判和抗議。以色列國家雖然有君王，然而天主是藉著祂所召叫的人，特別是先知，來領導這個國家的人民。天主帶領他們走的是一條曠古未曾聽聞過的、又很不容易走的道路。
天主的以色列選民也有腐敗的時候，他們多次心硬，棄天主而崇拜偶像，作違反公道正義的事，生活腐化敗壞，與當時臨近的一些政治軍事強國亞述帝國、埃及王國和巴比倫王國搞合縱連橫。結果陷入國破家亡、被充軍、當奴隸的厄運。雖然如此，天主並沒有遺棄祂的選民，祂藉著先知的言行讓以色列人民知道他們的厄運乃是考驗他們自我淨化的機會。就著樣，經過多次的考驗淨化，以色列人民對獨一無二的天主的信仰不但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成熟，也更遵守天主的法律誡命。他們對天主許給他們的諾言不但沒有失望，反而更積極的等待，期待有一天天主終於前來拯救他們。在國破家亡、被充軍，失落政治上的獨立之後，原本沒有政治組織色彩的以色列人民漸漸覺悟到他們其實是個宗教性質比政治性質更濃厚的團體。
公元前五百三十八年，波斯王居魯士征服巴比倫帝國，下令釋放遭巴比倫帝國充軍的各民族，包括以色列人民在內。以色列人民回到加納罕故鄉後，不再把耶路撒冷當作政治的都城，而是他們宗教信仰的中心。就在這段時期，以色列人民開始逐漸向外移民，散居到其他非信仰天主的民族中。雖然如此，天主仍然藉著聖賢明智之士教導他們，讓他們保持清醒，熱切期待，準備迎接救主默西亞的來到。
以色列民族在現世長久的生命旅途中歷盡了種種滄桑，實在是一部動人的歷史：不論是私下或公開的，個人或團體的，興盛或衰微的，善良或敗壞的，偉大或悲哀的，在在都令人感動，而且反映著人類歷史普遍的現象。他們的歷史顯示他們熱愛一神教，這個宗教在倫理道德上要求嚴格，出現過許多非常具有個性的先知，這些先知在天主的啟示之下，教導以色列人民如何耐心等待默西亞救主的來到。
天主自從祂開天闢地以降，在人類歷史中給人的種種啟示，都有唯一固定的目標，那就是祂要使祂所有的啟示都在納匝肋的耶穌基督身上完全實現應驗。新約聖經希伯來書>開宗明義說：“天主在古時曾多次並以多種方式，藉著先知對我們的祖先說過話。但在這末期內，祂藉著自己的兒子對我們說了話”。聖保祿宗徒致迦拉達人書>第四章第四節也說：“時期一滿，天主就派遣了自己的兒子來，生於女人，生於法律之下”。
歷代以來常有人懷疑耶穌是否真有其人。根據史家的相關記載，距今大約兩千年前，羅馬帝國皇帝凱撒奧古斯都執政時代，耶穌基督在猶大國的白冷城誕生；在提庇留皇帝當政時，他“巡行各處，施恩行善，治好一切受魔鬼壓制的人，因為天主同他在一起…但是人們卻把他懸在十字架上，殺死了。然而，第三天天主使他復活了，叫他顯現給天主所揀選的見證人”（宗10，38-41）。第一世紀近東安提約基雅（Antiochia）的主教聖依納爵（St.Ignazio）寫信給特拉雷（Tralle）地方的基督信徒說：“耶穌是達味的後裔，瑪利亞的兒子，他真實出生了，也飲食。在羅馬總督比拉多執政時的確受到迫害，真的被釘在十字架上，並在神人面前去世。也真的從死者中又復活起來”。
從天主教和非天主教的史籍記載，我們得知耶穌基督確有其人。天主在基督身上顯示自己，藉著基督親自向人類講話，和人類交往，告訴人類祂就是愛，讓他們知道祂要拯救他們的計畫。簡而言之，納匝肋的耶穌基督就是降生為人的天主的永恆聖言，就是天主在人類歷史中空前絕後最完美的自我啟示。在耶穌基督身上，天主把自己完全揭示了出來，並把自己完全奉獻給人類。祂把自己願意要告訴人類的，都經由耶穌的口表達了出來。在耶穌之外和之後，天主不會再作任何新的和進一步的啟示，直到來日祂、耶穌基督、再度光榮的降臨為止。
古今偶而有人傳出天主又作了一些新的啟示，為補充或更正祂原先在基督身上所作的啟示，使之更為完備詳盡。其實，這些說法都不符合基督信仰的教義，因為有誰能夠比基督更瞭解天主心中要說的話，更何況基督就是天主在人類歷史中的化身。當然，在耶穌基督以後的歷史中，仍然不乏天主經由特定的人或事物，向人類啟示祂的旨意的事件。不過這些事件所要傳達的，也只限於提醒某個特定時代的人格外注意耶穌基督在福音中所傳達的訊息，藉以幫助他們重振信德，努力皈依，善度福音所揭櫫的生活，別無新意。
然而，對那些在耶穌基督之外和之後的所謂的天主的啟示，每個人都必須慎重明辨，教會當局對這樣的事更是謹慎不已，決不會人云亦云，因為在真實的啟示之外，存在著許多的欺騙和幻想。
（5354字。江國雄）
*感謝梵蒂岡電台江國雄爵士提供以上講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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